“志工氫” 書寫於2019/1/6 星期日
「倒楣」是一個機率問題,例如:踩到狗屎。英國人平均5年踩到一次狗屎,法國人平均1年踩到1次狗屎。(法國的狗在 [拉屎] 這件事上比英國的狗嚴謹5倍)
但如果,有一個英國人,每天都踩到一次狗屎,並且持續好幾年。這就不是機率問題,這是「命運」!
真的有人會那樣倒楣嗎?
《拿了錢就跑》是一部美國導演伍迪·艾倫執導的電影。伍迪艾倫自己演出那個倒楣鬼。主角是一個一直想要搶銀行卻每次都失敗的傢伙。例如:有一次他搶銀行,他在紙條上寫著: 「我有槍,把錢交出來!!!」(英文)但是「槍」這個字他拼錯了,行員看不懂這個字,就找主管來看,主管看不懂,就再找更多人來看。然後整個銀行的人都圍在一起討論這是什麼字。警察就來了。他就被抓了。這種倒楣與 蠢 有關。
在他已經坐牢與越獄失敗多次後,他想到一招,就是用肥皂雕刻一把手槍,然後用鞋油抹在這個假槍上變成黑亮的顏色,這肥皂刻的手槍看起來是微妙微肖的真槍。他用這把槍挾持了獄卒,一路走到監獄大門前,眼看著只差一步就要逃出去了,但突然間,天上下起了大雨,開了大門的獄卒回頭看,主角雙手握著槍,但槍上面滿是泡沫,因為下雨。
這種就是真的倒楣,這種倒楣是天意。一直重複的倒楣,就是「命運」。
是「悲慘的命運!」
至2017年止,全球人口數量已達75.3億人。中國則佔其中13.38億人。
如果將全球的人類用出生日期分類,就可以分為12類,也就是12個星座。這樣的分類方式是一種科學的方法。當然你也可以說,用性別分類,分為男性女性。但這樣的分類方式是有爭議的,對跨性別的朋友而言,這就不公平了。
PS :志工氫是一個無可救藥的自由主義者。
在全球總人口之中,有一小部份的人,有著機率無法解釋的-幸運,我稱這一類的人為「好命鬼」。反之,也有一小部份的人,有著機率無法解釋的-倒楣。我稱這一類的人為「歹命鬼」。
「好命鬼」可試舉一例: 2010年左右,我公司招聘了一位機械工程師-亨利。
亨利長得高大英挺,相貌堂堂。台大機械系畢業。他的智商有160左右(比爾蓋茲 愛因斯坦都是這個等級的智商),他的身高有183以上。亨利頭腦好,運動神經也發達,他是曲棍球的健將,鐵人三項的成績也非常可觀。亨利的家庭背景也值得一提,亨利的媽媽是台大文學系的教授,他的父親是位知名的牙醫師,開設了知名的牙醫診所。亨利的家住在台大門口,唸書的時候,亨利可以睡到聽到上課鐘響,再爬起來衝進教室即可。以天生的一切而言,看似無懈可擊,但還有加分題。
亨利的爺爺讀的是台大的前身-台北帝國大學(1928年成立)的醫學系。所以亨利的爺爺也成為他故鄉「竹東鎮的第一位醫師」。亨利的爺爺生了七個女兒之後才生到亨利的爸爸,亨利的7個姑姑大多都讀了醫學,亨利的爸爸,也不可能逃過這個命運,所以亨利的爸爸也讀了台大醫學系,成為一個牙醫。
亨利從小就對生物沒有興趣。看到血或活體都會害怕。他喜歡機械。但做為三代單傳的男孩,爺爺又是醫學輩份如此之高,亨利幾乎不可能逃過必須學醫的命運。但是,命運非常奇妙,亨利出生就有「藍綠色盲」,這個天生的問題,使他逃過這必須學醫的命運,他讀了他最喜歡的機械。
人的一生中,所有的結果來自於二。1. 天賦 2.選擇。天賦的部份是天生的,無從選擇的。而人生的每一天都不斷地在做出選擇,而會做出什麼選擇,多半由個性決定,許多選擇後的結果。就是命運。所以人說: 「個性即命運」。
亨利的「好命鬼」故事,再寫100萬字也寫不完。上面試舉一例,是要說明,他天生的家庭背景實在太優秀。但往往生在豪門的第二代,很難選擇他自己喜歡的事,亨利雖不是生在豪門,但他出生在這樣的 「醫生世家」 ,三代單傳的兒子。他幾乎沒有辦法逃離必須當醫生的命運,但他的另一個天賦-「藍綠色盲」,卻使他逃過這個命運,可以在他喜歡的機械上做發揮。這就是「好命鬼」的特徵。
我認識的「好命鬼」還不少,例如: 「音樂圖書館」及「CK」…
我能夠舉例的「歹命鬼」,只有「志工氫」(1個人) 與「氫氣」(1個物質)。
「志工氫」現在看起來白白胖胖,開了幾家公司。乍看之下好像是好命的。但上面已經說過,判斷是否好命,要追溯天賦的部份。
據我爸爸說,我的爺爺是開封府第一名醫,家裏還開了開封府最大的糧倉。我爸最小,我爸說,他的哥哥(我的大伯),是整個河南省第一個開大卡車的人。我爸7歲時,他哥哥從別的省開大卡車回家,整條街擠滿歡迎他的民眾,我爸擠在最前面,我大伯停了車,下車,看到我爸,就掏出一個現大洋,放在我爸手上。那個大洋以現在的市值,大概2-3萬台幣吧! (出手給個孩子2-3萬台幣,真的太誇張)
我爺爺這個第一名醫,聽說他醫術高明,醫好了不知多少人。他有個規矩。如果是小孩子,被他救活了,不收醫藥費,但那孩子可以認我爺爺做乾爹。所以,聽說我爸的「乾兄弟姐妹」數都數不清。
我爸15歲時,我爺爺到長白山採藥,我奶奶在家中死了,我爺爺不在,我奶奶被放在祠堂。我大伯回到家裏,帶著我爸爸去長白山找我爺爺,要回來辦我奶奶的後事。他們兄弟,在路上被撤退的軍隊沖散了。我爸被軍隊,帶到台灣。從此與他的家人分離四十年。後來我大伯去了長白山也沒找到我爺爺,那時是亂世,我爺爺後輾轉到外蒙古行醫,死在那裏,也葬在那裏。
以上所講的,我爺爺,我奶奶,我大伯,我都不認識,似乎那些事情,遙遠地就是一些零碎的故事,與我的人生沒有關連性。至於我爸。我跟他真的不熟。我知道這樣講他會不高興,但這是事實,也沒辦法。
我18歲之前,因為對電影的迷戀,所以成天都在青島東路的電影圖書館鬼混。有一次我步行經過立法院前面中山南路的大馬路,那條馬路很寬,綠燈的時間約60秒,我們必須快步通過,綠燈亮了,我往前走,對面也有約十幾個路人往我這個方向過馬路,兩個方向過馬路的人群,會在馬路的中間交錯。我走到馬路中央時,有一個聲音在我身後,叫的是我的名字。「XXX」。我停下來。回頭看到叫我的人也停下來,我注視他的臉,…….. 約10秒鐘……. 「哦!…爸爸….」,因為我們站在馬路中央,因為綠燈快要結束,因為要遵守交通規則,….所以我叫完爸爸後,他沒說話就調頭快速地走了。
這是我生命中真實的事。我爸是非常遵守交通規則的,我們小時候,如果家裏的人一起出門走在路上,我媽與我們三個小孩,必須排成一列,不可以併排與手牽手走路,因為,那樣會擋到後面的人,這是不符合規定的。
據我媽媽說,她的爺爺是台灣花壇那一帶的首富。我媽的爺爺就是我外公的爸爸,就是我的阿祖。我的首富阿祖,非常有錢,那一帶放眼望去的田地都是他的,他蓋了一間四合院,是那地區第一個豪宅,因此這個豪宅成了地標: 「林厝」。 我3歲時,此生唯一一次,我媽帶我回她故鄉。坐火車到花壇火車站下車,我媽穿著藏青色的大衣,高跟鞋,她身上有花露水的味道。從火車站出來,我媽媽叫了一台計程車,她帶著我上車後,很溫柔跟司機說: 「林厝」,司機就開車了。
開往林厝的路上,前後左右都是田,綠色的稻浪。3歲的我,把臉貼在車窗上看著外面的田野。
從台北上火車(莒光號)時,我媽媽只買了一張火車票,找到對號的座位,我媽媽伸手把放腳的架子拉下來打開,我當下懂了,那是我的座位,所以我就坐在那個位子上,我媽媽就坐在對號的椅子上,那個位置靠窗。因為我的寶座,很矮,我看不到窗外的風景,一路上我媽媽都沒有說話。直到我們坐上了花壇的計程車,我巴著窗子,貪看外面的田野,車子裏還有媽媽身上的花露水香氣。我媽媽在我身旁說: 「以後,妳要回到故鄉,就跟計程車司機說「林厝」,司機就會帶妳回去找阿媽…….」
我媽媽在說這句話時,我沒有回頭,因為我閉上眼睛,記住這句話與媽媽身上的味道。但後來我的人生中,始終沒有用到這個 「通關密語」。
而且,那一段往「林厝」的路,在計程車中,是我此生唯一坐在我媽媽身邊的時刻。
同樣的,我也完全不認識 「花壇首富」-我的阿祖。後來聽到片片斷斷有關他的故事,只有,阿祖非常有錢,他很愛吃肉,那時間的人,每年過年才能嚐到很小片的白煮豬肉,但我阿祖,天天吃肉。他有一個陶製的罈子,每天燉著控肉,控肉的火是不熄滅的,佣人每天會將新的肉與醬油加進去。這個不熄火的控肉,直到我阿祖腦溢血突然死掉的那一天才熄了火。
因為我阿祖一生都無子嗣,所以他在花壇鄉秀水村的陜西村收養了一個男孩,就是我的阿公(外公),我外公,是個任性的少爺,他十幾歲時,我阿祖給他買了一個童養媳,就是我的阿媽(外婆)。我阿祖死後,我阿公過著非常任性的放蕩生活,他賣掉了我阿祖留給他99.9%的田地與祖產。我阿公與阿媽生了三男四女。最小的那個阿姨,因為家中經濟敗落,沒錢吃飯,所以送給人家當養女。我大阿姨帶著我媽媽到台北找工,她們在台北縣的一個生產味晶(古時候的調味料)的工廠做女工。
以上所講的故事中所有的人物,除了我阿祖之外,都與我有血緣的關係。但我與他們,真的都不熟。「花壇首富」我的阿祖,與「開封第一名醫」我的爺爺。與我的生命似乎不曾產生任何關連。我曾試圖要找一點可以繼承的資源,十歲時。我問我爸爸:
「如果爺爺是那麼厲害的神醫? 你做兒子的,有沒有拿到什麼祖傳秘方呀?你弄一個爺爺的秘方,死人就能救活?我們就三代吃不完了,不是嗎? …..」
我爸爸沒看我,他淡淡地說: 「我離家時才15歲,我在家裏的時候,妳爺爺有好多方子呀!還裝訂成一本書,毛筆字寫的,全是秘方,那些救活的人全靠這個……..那時家裏請了教書先生,逼著我坐在桌前,要我看這本秘方帖,要背熟記熟………」
那個當下。我的臉上,出現了八萬火的光。那是我此生最光榮的一刻。
我跳起來,立正站在我爸面前,仰頭望著我爸。
「爸,你背下了嗎? 你背了幾個祖傳秘方了嗎? 可以教我嗎? 可以教我嗎?」
我爸點點頭。「有的,我背了一個秘方。」
「一個也好,教我吧! 教我吧! 」我興奮地要求他。
「好的,下回妳找張紙筆,我默唸給妳…妳再抄下來…..」他說這話時,抬了頭,沒有看我,眼神落向遠方: 「妳的名字中有個 心字,妳爺爺的名字中也有個心字,妳哥哥弟弟出生時取名字,都照著族譜的輩份去取的,妳兄弟這輩是振字輩,就妳,沒有照著輩份,但要照著族譜,妳的名字就應該是- X氏。我們祖宗傳下來女孩子就是X氏,沒有名字的。妳出生時,我想給妳個優待,所以給妳起個名字叫做xx心,就是用來紀念妳爺爺的,妳一定要記得妳是用來紀念妳爺爺的…..妳要光耀妳爺爺這塊金字招牌………………..如果有一天,妳有能力救人,妳不可以收人家的錢,要像妳爺爺那樣……..」
「好的!爸爸,我發誓我會做到光宗耀祖,就算您(用敬語)給我取名叫X氏,我也沒意見的…我心甘情願,只要你把那秘方給我…」我的眼睛發出像「魔戒」電影中「咕嚕」那樣的眼光:「秘方…能不能先透露一下? 爸…..那是治什麼病的?」
「那是….」我爸端正坐好: 「這秘方鑿刻在我腦中,死都不會忘…這是一帖..滷味」
「蛤?….滷味? 那是治….什麼病?」我弱弱地問。
「就滷味呀! 這個方子不得了,都是上好中藥材,上個禮拜我不是還滷了豬頭皮還有大腸嗎?…那個香呀!…….」我爸爸八啦八啦說了下去。
我臉上的八萬火熄滅了。雖然不是我十歲人生中第一次打擊。但在我人生挫折中,算數一數二了。
關於我個人,天賦的部份,看來乏善可陳,但是還有加分題。關於「歹命鬼」。
之前有提到,CK那個同班同學,在他們班綽號叫 「孔子」的那個哥哥。他的爸爸是在我爸爸與他哥哥失散時,在軍隊中遇到我爸爸,並將我爸爸帶到台灣來的人。這是王伯伯。王伯伯的太太,也就是「孔子」的媽媽,也就是「阿嬌姨」,她是我媽媽與大阿姨在味晶工廠做女工時的同事。
那一年有一個很嚴重的水災「八七水災」。當時王伯伯與我爸爸在運輸連服役,就是管很多車子的一個軍方單位。因為水災,味晶工廠被淹沒了。所以王伯伯就拉著我爸爸與整個運輸連,開著軍車進去味晶工廠救阿嬌姨,同時也將其他受困的女工救了出來,其中有一個女工就是我媽媽。
「英雄救美」雖然聽來是非常陳舊的電影情節。但這是千真萬確的。而當時,我媽,真的非常美。
ㄚ!反正,後來他們兩個就想談戀愛啦! 可是這是當時社會所不允許的。我媽媽很害怕,所以就跟我爸爸說: 「你要不要先到鄉下我家裏,跟我父親聊一下?如果我父親同意,我們再交往吧!」(以我媽媽是「花壇首富」的孫女,是絕不可能跟一個外省窮當兵的傢伙談戀愛的。若家長反對,又非要談戀愛,那就得殉情才行。可惜當時我還沒出生,幫不上他們的忙。)
我爸爸認為這招可行。於是就依計行事。要去找我阿公談談。
我阿公不是住在「林厝」那個四合院嗎?雖然阿公將他爸爸的田全賣光了,但這四合院還在。(現在也還在)我爸爸不是運輸連嗎?他招集弟兄袍澤,開了四十幾台軍車,浩浩蕩蕩地走省道去到花壇鄉秀水村「林厝」,他們的車子停滿了四合院曬稻穀的稻裎,停不下的車子一路停滿了整個村子。我爸爸當然沒有想到,那個年代,那個村子,連一部私家轎車都沒有,那時的人很少看到車子。如果有四十部軍用大卡車停開進那個村子,像不像被佔領了?是要打仗了嗎?
全村的人都躲回屋子裏,包括我阿公。我爸怎麼敲門我阿公都不願開門來聊天:
「林先生,我想跟你聊聊你女兒的事…….」我爸敲門時有維持禮貌。
我那死也不肯開門的阿公大喊: 「你把她帶走,再也不要回來………」
我爸與我媽就這樣不知道「算不算私奔」地回到台北,在當時中華商場的「新北平餐館」請了兩桌酒席,就算結婚了。
那是民國49年12月10日,那天在台中有一個家庭,在醫院誕生了一個男嬰 – 就是CK。次年,九月,「孔子誕辰」我媽媽生了一個男嬰,就是我親生的哥哥。然後。又過了一年十個月,我媽媽又生了一個女嬰。就是我。
感謝以上所有提到的人,不管有血緣的沒有血緣的,包括王伯伯,阿嬌阿姨。沒有你們大家的幫忙就沒有我。在我出生之前,不論他們大家在這個故事中的命運與神勇,都算在正常範圍內,直到我出生…及至我整個人生。嗯…..都不太正常。
如果我要拿我的人生去參加「金氏世界記錄非典型命苦比賽」應該有可能獲勝。
天賦的部份,不能不說說基因。基因是很奇妙的,有的人生的小孩,簡直像是用影印機印出來那樣一模一樣,不是嗎?
我看過一張我媽媽18歲嫁給我爸的黑白結婚照,他們只有那一張結婚照,我媽穿著很素淨的露肩婚紗,捧著一束百合花。她真的很美,就是能當電影明星的那種,老套的形容- 真是個美人胚子。
我長得絲毫不像我媽媽。一點都不像。(請不要亂想)。直到我國中時,算長得比較完整時,才發現,我長得非常像我爸爸。這實在是需要嚴正抗議的。因為我哥哥長得非常像我媽媽。說真的,親愛的爸媽,你們這樣生小孩,真的有技術犯規哦!
我出生後,第一個月的時間。是我此生中最平靜安詳的日子。
那時我是個嬰兒。我滿月那天,我媽媽抱著我在門口乘涼。這時不遠處有個僧人,他朝我媽媽走來,不是要化緣。他看著我媽媽懷中的嬰兒(就是在下),他說:
「施主!妳懷中的這個嬰兒,是活不過30歲的,30歲以前,一定會夭折….」
這一瞬間,發生的,這個詛咒。影響了我與我母親的一生。
命運。在我還是一個嬰兒滿月的那一天,給我一記重擊。至我四十歲之前,我都活在這個詛咒所造成的蝴蝶效應中。無數次走不出來,無數次幾乎到下。
到我四十歲之後,我才有能力追查這件事。那個僧人並不是真正的僧人,他是個賣假藥的。他只是恐嚇我母親,希望我母親能跟他買藥,但我媽聽到那「活不過30歲」,就崩潰了,她抱著我大哭地跑進屋內。我母親沒有聽到後面的情節。這也成為我的人生第一個「被倒楣」的起手式。
我媽媽因為這件事情開始發病,她開始了非常嚴重的噪鬱症。(那時還沒有這些身心症的名詞)。我兒時,偶而在我母親穩定一點的時間,陪她去醫院打針。那個針劑是酒紅色的透明液體,像是石榴汁。我長大才知道那是維他命B12,穩定病人情緒用。
我媽不知道「算不算私奔」嫁給我爸。「花壇首富」的孫女,只會講台灣話並且聽不懂國語。不認識字。「開封府第一名醫」的兒子,一句台語都聽不懂。(直到我父親九十歲,都不肯學一句台語。) 我媽媽19歲前生了我哥哥,當時的她與我的父親幾乎沒有語言文字可以溝通的。(當時如果有line貼圖,可能會好些)
我常常想著在那個時間點上的,我的媽媽。她一個人來到台北嫁給我爸,她回不了家,她不認識字,不會講國語。我爸是個月薪200元的-窮當兵的,我們家很窮。她生了我哥,我爸這邊也沒有親戚或公婆可以幫忙她。
我想她的壓力恐怕大到一種境界吧! 我媽家裏是重男輕女的,規定,女孩子進門時,不可以跨過男人的鞋,那是不敬的。我媽媽在壓力超過臨界時,又不幸生了一個女嬰,而這個女嬰滿月時,又碰到一個僧人說:「活不過30歲….」。有時我會想,我媽媽在那個時間點上的壓力,應該是破表了,但是她沒有出口。在我童年時光中,所有來自我母親,言語或肢體的暴力對待,都源自我母親沒有辦法控制她自己,她很無助,她生病了。
但是,生物有一種本能,如果生下了幾個幼仔。其中有一個幼崽是不健全的或是帶病的,這個母的動物會將那個幼崽啣去丟掉,有的生物會將幼崽吃掉。因為牠沒有能力照顧這個幼崽,也會因為這個幼崽要花更多心力,會影響其他幼崽的生存。甚至這個母的動物,在餵奶的時候,會將生病的幼崽踢開,讓牠餓死。
你們不要覺得,這樣很殘忍,這是生物的本能。有一部日本電影- 楢山節栲。在真的沒辦法的時候,做兒子的將母親揹到雪山裏面,讓母親在那裏餓死。這是生物的本能,在真的沒辦法的時候。
「活不過30歲」加上我是不值錢的女孩子。更雪上加霜,我出生時就是不健全的,我有自閉症,我的心臟有先天的缺陷。非常非常瘦小,就十足是養不活的樣子。我母親當時的困難,她的心理背景,她已經沒有可能投資在我這個殘缺的生命上。也沒有能力去養育一個註定養不活的孩子。
如果以先天而言,我母親不但很美,沒有遺傳給我。我母親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,我懷疑她的智商至少有160。沒有遺傳給我。我的智商經科學的鑑定,只有80,只比黑猩猩多一分。這是真的,CK多次警告我,不要把妳的智商告訴別人,這樣人家會欺負妳,我也乖乖保密了多年,現在是沒關係了。
我媽有多聰明? 你很難想像。我小學一年級,我媽想要去找工作幫助家計,但她不識字,如果要去餐廳端盤子,她不認識菜單上的字,她要坐公車出門,她不認識站牌上的字。那時台灣社會仍有許多像我母親這樣的文盲,所以政府辦了一個叫做「民眾識字班」的免費課程。我媽就去上課了,她真的求知若渴。課堂發的作業簿,她很認真地寫,寫滿整本簿子,她還想再寫,但她並不知道作業簿是要去福利社買的,她偷了我的作業簿,還沒有寫的空格,被她寫到滿滿的。她怕被發現,就將寫滿的作業簿偷偷塞回我的書包,我沒檢查就交給老師。因為她的作業跟我的不同。老師看到我的作業簿,沒有問我,就叫我頂著椅子罰跪一小時。我跪完。老師把作業簿丟給我。很生氣地認為我偷懶,叫別人幫我寫作業,還寫錯。我打開作業簿,看到我媽媽寫的字,她的字寫得比我漂亮一百倍。
我媽媽只花了半年就識字了。她真的很聰明。後來我媽媽的工作,多半是女工或幫佣之類的。美國與中國建交那年,我五專一年級,美匪建交,我們熱血沸騰,買了很多雞蛋,跟著學長們,在美國大使來台灣的時候,去圍他,丟了很多很多雞蛋。你們知道那天我媽去做了什麼嗎?
那時我媽媽在華興電子工廠當女工,值下午班,當天她中午上班前,她去銀行將她存的現金全部提出來,她下班後,去附近的預售屋銷售中心,因為美匪建交,房價當天大崩盤,預售屋中心沒有任何客人,我媽竟然去預售屋中心,用很少的現金當訂金,她買了八間房子。房價在那之後跌了一個月,就大反彈回升。那天我媽賺了不知幾桶金。她是一個真正的天才。
我不知道是誰教她危機入市的。但她真的非常非常勇敢。如果我媽有受教育或是去做股票,她應該已經是股市天王了。
如果以台語的俚語而言,我的天賦,比不上我媽一根腿毛。「比不上人家一根腿毛」的形容方式,雖然很誇張,但真的非常傳神。
我母親不但又美麗又聰明。雖然在我兒時,她並不能夠克服她的病,那時的醫學也很不進步。她卻非常的堅毅勇敢。吃苦耐勞。非常感謝,她將堅毅勇敢與吃苦耐勞遺傳給我。只是我母親沒有機會知道,她遺傳了這個給我。
我五歲的時候,我弟弟出生。我弟弟在和平醫院出生。在嬰兒房,他是10號嬰兒。我媽媽生完弟弟出院回家,拿了一把剪刀,剪去我長長的辮子,因為生了弟弟,所以沒有時間幫我綁辮子,(後我一生中就沒有留過長髮了)。弟弟滿月後。我媽媽用一條非常長的帶,將我弟弟綁在我的背上。那時的我很瘦小,弟弟的長度約是我的一半以上。我就一直背著弟弟。到哪裏都背著他。
我的倒楣加分題一直演個不停。
我弟弟三歲時,被檢查出一種先天的疾病。為了醫治我弟弟,我媽媽之後學會認字,她開始去找工作。她去成衣廠車衣服,帶著我弟弟。我弟弟小學開始,我媽媽在學校門口的幼兒園幫佣煮飯,因為那樣子我弟弟下課就可以去幼兒園,我媽媽可以帶著他工作。
因為弟弟的病,我成了一個真正的野孩子。我在家裏或不在家裏,都不會被發現。但媽媽的病愈來愈嚴重。因為哥哥成績很不好,需要請很多家教來教他。因為弟弟的怪病,弟弟不能哭,一哭就會像青蛙那樣漲起來,我媽媽做工賺錢,我爸是個窮當兵,我們家還是很窮。我想辦法扛著成衣廠的成衣,在菜市場擺攤叫賣。批一些抽簽的糖果盒在菜市場收攤後,在空的攤位上做生意。我賺的錢太少,並不能讓我媽媽開心,她還是病得很重。她沒有出口。
有時我鼻青臉腫去上學。老師看在臉裏,也不好說什麼。我爸爸看這不是辦法,就設法將我送到一些朋友家去寄住。我爸的朋友也都是窮困的人,吃飯的時候,總會看到一些臉色。其實我在家裏吃飯也是這樣,我媽總會在吃飯時發作給我看,但我弟弟是不會受到影響的。我國中的時候,想出一招。不論我在哪裏,我都不上桌吃飯,我先睡覺,半夜我起來做功課,拿出一罐海底雞,去找冰箱的剩飯,這就是我的晚餐,每天都這樣吃。持續很多年。
至少,四年半前。我的人生中,不曾想過,有一天,我的生活中會充滿著病人,甚至都是重症的病人。因為奉氫站。
我又不是醫生,又不是開醫院診所的。充滿著病人這樣的生命經驗,太奇特。
自2018年12/12日開始書寫「氫動我心」12/31日那天有一位求助者來電,他第一通電話提到憂鬱,焦慮症等,後來又連續打來三通說著同樣問題的電話。他是一個「非理工科系」的大學老師,第三通電話時雖然還是講著同樣的問題,但他第一句話說:「我看了妳寫的存在主義小說…….」後面就八啦八啦重覆前兩通電話的問題。
「存在主義」他是第一個提到這個關鍵字的人。是的。在這之前一天。我跟simon智利LINE時,以及下午帶CK去吃火鍋(10:02 火鍋店),我都提到「存在主義」。10:02火鍋店,如果是當月的壽星。可以免費得到一盤肉。CK拒絕拿出他的身份證,雖然他是12月的壽星。他不願意為了一盤肉出示他的身份證,雖然那是非常大的一盤肉。後來,一邊吃火鍋一邊聊天時,CK問我: 「什麼是存在主義?」
我跟他簡單說明了,卡夫卡,村上春樹等作家,CK大口吃著肉,佛眼看著我,他沒看過那些書,所以聽不懂。我當然知道。後來我換了說法:
「剛才你不願意出示身份證去換一盤肉,就是存在主義呀! 」我說: 「存在主義,是一種孤絕或囚禁的狀態。卡謬的作品「鼠疫」就是瘟疫發生的時候,城門關起來,所有的人們,關在裏面,有的得病死了,有的人熬過去存活下來,直到鼠疫完全過去,城門才能夠打開……」
CK的眼神,套句台語俚語: 「鴨子聽雷!」
但,很多人都存在於一種囚禁的狀態。不是嗎?
我媽媽一生囚禁在她的病裏面,我被囚禁在「金氏世界記錄歹命候選人」之中。CK被囚禁在他的執著當中。還有許許多多的人被囚禁在他自身的妄念中。……….
有一本書叫做「潛水鐘與蝴蝶」時尚雜誌《ELLE》的總編輯尚-多明尼克·鮑比,他突然生病全身癱瘓後,在他死前,他用左眼眼皮能夠跳動的方式,寫下這本書。
潛水鐘是在潛水艇事故沉在海底時,派下去救援的工具。如果要形容囚禁或孤絕的狀態,是最好的形容。潛水鐘裏面的蝴蝶,是那樣微弱地,在孤絕的狀態中,想要傳遞什麼訊息給這世界的人們呀!
我的書寫,及我。現在就是這個狀態。
藍色時代2014年之前,我用低氘氫水幫助了30000名,癌症 中風 與自體免疫的氫友。我只是寄低氘氫水給他們,有時通電話,我往往沒有實際看到這些氫友們,只是知道他們康復與活下來的消息。那並不是非常具體的感覺。
4年半前,奉氫站開始的玫瑰時代之後。因為奉氫站,所以我天天會遇到很多的患者。都是重症的患者。
奉氫站的由來,這個事情以後再說。我的書寫是「存在主義」,奉氫站也是。
每一個病者,都是被囚禁在那個病裏面,不是嗎? 我也一直都是呀!
我出生之後就有自閉症,以至於3歲之後才能緩慢地學語。心臟的問題一直都在,兩歲多時,不知怎麼病得快死了。我爸的出場式出現,開著一台軍用大卡車回來,他用軍毯將我包起來。叫他的同儕開那台大卡車。往陸軍醫院急駛,那車子是運兵車那種,有著巨大的帆布車蓬,後面是兩排面對面的木頭椅子。那時我的體積大概跟一隻中型的狗差不多吧!我已經病得眼神失焦,像一個軟軟的布娃娃。那軍用大卡車開到總統府前面右轉甩尾,我還記得整個總統府從我眼中圓弧狀地滑過去。
我15歲時,因為感冒,又吃了一盤清蒸小卷。就開始發高燒,燒了二十幾天不退,我在我房間躺了20幾天。因為發燒,瘦了20公斤。直到我昏迷前,意識到這樣可能真的會死。我爬到客廳打了電話給我爸。後來就失去知覺。之後我在亞東醫院又躺了一個月。檢回一條小命,但我的體溫調節中樞壞掉了,那之後,只要我要跟人說話時,我要集中我的注意力,我的腦袋硬碟因為不能散熱,就會汗如雨下。四年半前我可以盡量不要跟人說話,但奉氫站開始之後,許多氫友需要協助,我無法逃避這個狀況。但這種狀況不是用面紙或衛生紙可以解決的。我必需用到好市多的藍色抹布才能夠解決。
CK說:「妳堂堂一個執行長,一天到晚抱著一個好市多的捲筒抹布,不會很奇怪嗎?」
是很奇怪呀! 但我還沒找到解決方案之前,就必需被囚禁在好市多的捲筒抹布之中。
十年前,因為生命中無窮無盡不斷出現的倒楣事件,我得了二型糖尿病,糖化血色素飆到11.4。還不止如此。因為新陳代謝出問題,我胖到105公斤。免疫也出問題,我的髖關節無法活動,我連兩個台階都上不去。我的小腿正面,開始潰爛,兩條腿爛到慘不忍賭,我的床單上永遠是血漬。
我的一生,都被囚禁在「倒楣的命運」與「生病的肉體」之中。這是一個客觀的事實。
有人會問了。妳有那麼多那麼多的低氘氫水,為何不喝低氘氫水解決這些問題呢?
真是個非常好的問題。
在藍色時代中,罹癌家人改善後,許多人來索取低氘氫水。我們從寶特瓶改為玻璃瓶。並在兩年之中供應了400萬瓶低氘氫水。
而問題是,所有來索取低氘氫水的 癌症 中風 自體免疫的重症患者,他們不是一天當中發生的。這個邏輯可以完全套用在奉氫站的形成。
有一天,一位癌末患者家屬來要一箱水。
只是一箱低氘氫水,而對方癌末了。能夠不給嗎?
第二天,有兩位癌末患者來要低氘氫水,加上學長來說了一個很感人的故事並要我寄水給某人。同樣的邏輯,能夠不給嗎? 然後依此類推。
我們並沒先建立一座可以大量生產低氘氫水的工廠,預計要推上市場銷售。我們是一個做儲氫器的高科技工廠,並不是一個做低氘氫水的食品廠。而,索取低氘氫水的患者,從個位數到十位數到百位數到千位數。……如果我開始寄水給一位癌患,我就得每月寄一箱給他,不能停不能中斷。那時。我只能做一個選擇,就是拿我所有的時間去做低氘氫水,洗瓶子,檢水,包裝…..還要接所有求助者的電話。
那幾年的除夕,整夜,我都在偌大的工廠,穿著工作服,洗瓶子。…
到今天,你拿一瓶低氘氫水放在我的面前,我會伸出手,但立刻把手縮回來。因為,我看到這瓶低氘氫水,我想喝。但我沒有辦法。每一瓶低氘氫水都要花37天才能做好,而我喝掉這瓶低氘氫水,那些我不認識的在全世界各地的等待著一線希望的重症患者們,就少了這一瓶水。
在那段極為艱難的時光中,養成了這個習慣,到今天都還維持著。
好像快要得到「倒楣冠軍」的我,卻得到一個奇特的解決方法。使得我離冠軍之路又退了很多步。
因為玻璃瓶裝的低氘氫水,在七天的低氘水與溶解氫氣製程之後,一定要釀30天,讓氫氣能夠深入進去。也同時,在這個過程中,如果水中有些微量物質被氫氣反應出來,肉眼可見,那這瓶水就要惕除。最後階段會用燈檢機將這些有反應出水中物質的低氘氫水檢出。移到NG品倉庫。
這些NG的低氘氫水會被打開,過濾雜質後,裝在20公升的水桶中。氫氣會消失,只剩下低氘水。剛開始我們用這些低氘水來做生物研究,提供工研院去養植芝麻葉,台大鄭正勇教授也會提回去養低氘豆芽。有些癌末末患者,我會請他們拿20公升空桶來工廠自取。如果有剩下,我就提回去煮泡麵或煮沸當成飲用水。
當終於輪到我,可以使用這些低氘水之後。因為在住所使用這些水,所以CK也沾到光,他原本是115公斤的胖子。他開始瘦下來,我也開始瘦下來,我們兩個在半年內各自瘦了20公斤。我跟他的糖尿病,血糖降下來。我爛掉的腿,奇蹟修復,現在只剩下一點點。我的髖關節也好了。除了我的體溫調節中樞故障這個問題之外,我所有的健康問題都因此而修好了。
雖然「倒楣力」弱化。但身體輕鬆舒服多了。還是很感恩。另外一件,又不太理想的問題。是。低氘氫水的工廠逐漸自動化後,CK每天在工廠,會偷喝2瓶氫水。回家又喝低氘水,無論如何,他比我每天多喝兩瓶低氘氫水。他這兩年開始逆生長,明明是個近六十歲的人,不知不覺,變成像30幾歲的樣子。這真的是一件萬分可怕的事,做人家太太的人,就能夠理解這個問題。
因為以上的經驗,我開始對低氘水展開研究,因此也理解了低氘水的機轉。
「生病的人」對於離開病苦有所期待,「亞健康的人」期待能夠恢復健康,「健康人」希望能夠更健康。「所有的人」都期待能夠健康的長壽,也希望家人朋友都能健康長壽。這個人們集合於一的巨大願力應該是愈來愈龐大與急迫。
而醫療體系也愈來愈大,藥物被發明愈來愈多。而人們的無助與焦慮更是無以復加。
「期待健康的巨大願力」造就了一個龐大的「妄念市場」。
「氫氣」成為妄念市場中的一顆明星。在日本成為「詐騙產業」第一名。
一位求助者的來電:
「我家人及我自己有糖尿病、痛風、高血壓、高血脂、恐慌症、憂鬱症、中風、巴金森、自體免疫、香港腳………….我們想買一台氫氣機來解決這些問題……」
「請問您,以上這些疾病是一個人的病還是分成好多個人各自有這些病?……」
「是不同的人得了以上這些病,平均每個人有兩種到三種病……廠商說…只要買一台氫氣機,就可以解決以上所有的病…這樣很划算……」
「……請問您?這些包括您個人與家人的病?都有看醫生嗎?」
「有呀!但都看不好,我們也不想吃藥……」
「如果這麼多人,這麼多病,看醫生也看不好,您們也不想吃藥…買一台氫氣機就可以全都好了? 這會不會有些不切實際呢?」
「妳說的有道理…但我們都病得很煩,希望可以趕快解決這些問題…廠商說可以的………..」
「那就只能祝福您了……」
這是妄念。如果製氫機是個仙丹,那麼各國政府(尤其是強國)只要一家發一台製氫機就好了。那全世界就沒有病人了,可以省下無法計算的醫療資源,不是嗎?。
你們如果去到化學分析實驗室,那裏面,有一百多台製氫機。都是最高級最高純度的製氫機。我認識一位化學博士陳博士,他擁有這樣的實驗室,並且,他這輩子都在玩製氫機。我跟他說:
「陳博士…有人把製氫機的氫氣拿去吸ㄟ…說可以治病….」
他瞪大眼睛張大嘴巴看著我:
「不要命了嗎?……製氫機都是工業用的,不可能發明食品級的製氫機呀!氫氣活性這麼高..裏面什麼鬼物質都帶出來…再怎麼落後的國家都不敢這樣搞……..」
他漲紅了臉,我為了怕他血壓高,就不說了。
另一位患者要申請奉氫站:
「ㄟ,我有糖尿病,我要去吸氫啦!!!」
「我們只有接受 癌症,中風與自體免疫三種患者,而且提供一瓶免費的低氘氫水.」
「ㄚ,糖尿病不行齁?….」
「科學而言,氫氣呼吸是非常有限的,對糖尿病並無幫助,也許短暫的錯覺會覺得糖尿病的不適感與疲勞似乎有改善,但不能降血糖,反而會造成患者自行停藥而產生更大的後遺症….」
「ㄚ!那我有自體免疫….」
「哪一種病呢?」
「ㄚ,我懷疑我免疫力下降…可能會得自體免疫…..」
「那是不是可以等妳病發了再來跟我說……」
他怒了:「你這個人怎麼這樣說話呢?…咒我嗎?」
「不好意思,請問您頭痛的時候,會吃普拿疼嗎?….」我問。
「會呀!….怎樣?」
「請問您沒有頭痛的時候會吃普拿疼嗎?」
「不會呀!….怎樣?」
「沒怎樣?」我說: 「我問完了,祝福您。」
「妳這個人真是無理取鬧。」他生氣地掛斷電話。
你們看懂了嗎?「氫氣」比「普拿疼」命苦吧!
如果人們希望解決一個疾病,他去排隊看醫生,排了兩個小時,終於見到醫生,醫生問他有什麼病?他說我懷疑我可能免疫下降,我懷疑我可能會生病……..
醫生該怎麼說呢? 多半是請他真正生病了再來吧!
人們怎麼看待「氫氣」呢?
人們會覺得「普拿疼」可以治療痔瘡嗎? 應該不會。
那為什麼「氫氣」可以治百病呢?
或許有一天,「氫氣」能夠成為藥物,申請到藥證,對於某些疾病有幫助。但那必然是個漫長的過程,而過程中確實有一些研究者在努力奮鬥,希望能夠對人類有所幫助。但這一天還沒有到來。
如果說,「鐵」可以補血。那地中海貧血與洗腎患者。是否應該去啃「鐵桌」呢?
如果人們把「氫氣」當成藥。期待能改善疾病,藥物難道不應該經過經密的製程與精煉嗎?
有些商人,把自己的財富建立在傷害他人的健康之上,他提供的訊息,「氫氣」治百病,是為了讓人們產生妄念,進而購買他的產品。
「氫氣」很命苦。然而,如果一位妄念的朋友,耽誤了我30分鐘,這30分鐘在我有限的生命中,卻可能可以真實幫助2位重症患者,得到正確的資訊。
不是嗎?
「志工氫」已經是「金氏世界記錄命苦比賽候選人」,「氫氣」是另一位。
15年前,因為要寫100萬字而來不及寫的原因。我失去了我全部的家人。不管熟不熟,有緣無緣。反正我失去他們。全部。
我自幼受著「失去什麼」的訓練,所以非常專業。我自幼就有一個定見,不管我擁有的什麼,全部都會失去。我訓練自己成為一個沒有慾望的人,沒有執著。我可以承受所有一切的「失去」。
對於書,我自幼有一種癡迷。書籍像一個多啦ㄟ夢的任意門,不管現實生活有多布魯(blue),只要躲進書中,就是奇幻的世界,任意飛翔。
我住的那個社區的建商,也住在我們社區。建商的兒子是大我幾歲的一個哥哥,姓黃。他很友善,我在菜市場賣東西,他會捧場,有一次我送貨到他家,他帶我參觀他的書房。那個房間裏有近800本漫畫。尤其是我最愛的「陳定國」畫的「桃花女鬥周公」,做為一個小孩子的我,臉上出現了生平第一次的八萬火燈光。為了看那些漫畫書,我就跟這個哥哥商量。我們來合伙,在社區公寓的電梯口,擺攤租漫畫,他得幫忙每天把書搬到位置上,我來顧店。收入全部規他,我不要薪水。
成交後,我們每天都這樣做。直到我把漫畫全部看完為止,就收攤了。營業期間,賺了不少錢,他並沒有吃虧。
小學四年級之前,我並沒有真實擁有過一本書。但我會幻想,如果我能夠有一本書,我要東方出版社櫥窗中那本漫畫,書名:「人體的奧秘」。那其實是一整套的書,將各種科學知識畫成漫畫,我們班班長家裏有一套,他常跟我炫耀,但一頁都不給我看。我那時是流浪兒,我常走了一個小時的路到車站,再搭公車到新公園門口,就是為了要去東方出版社看書。我鎖定那本「人體的奧秘」,如果有一天我被允許擁有一本書,我要這一本。
四年級暑假前,我爸爸突然跟我說: 「我從來沒有給妳買過生日禮物……這次我想起來了,妳要什麼,爸爸給妳買一個生日禮物…..」
「人體的奧秘」我不到一秒鐘,就說出了這個埋在心中很久的願望,想不到這一天竟然做夢般的到來。
過幾天,興奮等待後,我爸爸下班回家,給了我「人體的奧秘」。我幾乎像是得到全世界。
我窩在房間的床上,一直抱著它,看,一遍又一遍。直到天亮,我還抱著那本書,捨不得放下。
突然間,我的房門被用力踹開。我聽到非常恐佈狂燥的聲音。很淒厲。我媽瘋狂地衝進房間,我被從床上拖起來狠揍一頓,她一邊狂吼一邊搶走我懷中的書。她舉高那本書,瘋狂地用力撕碎那本書,書頁的碎片飄在空中,緩緩落地,我媽媽終於離開那個房間。她走後。我蹲下來,把所有的碎片拾起。後來。我花了一些時間,將那些碎片,貼回成一本書。因書背已經被完全撕爛,所以我用粉紅色的毛線與頂針,將書背歪歪斜斜地縫起來。從那天起,我把那本書,綁在我身上,不可以再離開我。
後來在外面流浪的時候,遇到一次被揍肚子。那是一個計程車司機,一個大人,他開車撞到騎單車的我,他說我刮到他的車,要我賠四千元,我沒有錢賠他,他就揍我肚子,因為我肚子上綁著那本書,所以沒有受傷。他的手打到書,反而疼了。我把書拿出來給他看,他很驚訝。怎麼有一本書被撕成這樣?我就跟他說因為我媽媽生病,不小心撕壞我的書,我怕媽媽會再看到這本書會再生病。所以就綁在肚子上,不好意思,弄痛你。
他拍拍我的頭,不要我賠車子刮傷的錢。他幫我牽起腳踏車,帶我去腳踏車店修好我的車。也幫我付了修車的錢。15元。
我15歲,第N次離家,那一次不知為了什麼。我媽媽跑到中華路貴陽街口的國軍福利中心。買了一支明色牌口紅與一個鮮紅色的皮箱。我媽媽把這兩樣東西交給我,她沒有說話。
我帶著明色牌口紅與紅色皮箱,離家。那是我最後一次離家。之後就沒有再回家住過了。
我在外生活,四處流浪,我靠寫稿子可以維生。我想我媽媽時,就拿出這支口紅來看,我捨不得用。就是看著它,它代表著我媽媽有時不那麼嚴重時,也會想到我。
有一次住在一個頂樓很熱的房子。有一天我從圖書館回到住所。房子非常熱,曬了一天,那天是那年氣溫最高的一天,我覺得不對勁。我找出那支口紅,它已經完全溶化了。變成一坨軟軟的紅色的泥。那時的我,沒有技術能力將它復原。
不管是什麼東西,都會離開我。所以,只要我不要擁有什麼,我就不會失去什麼。
20歲之後,我在電視台寫劇本。我住的地方,離台視 華視 中視剛好等距。所以最好的交通工具,就是腳踏車。但只要我買了一台腳踏車,不出多久,就會被偷走,哪怕我用鍊條鎖住它,也會不翼而飛。
在我沒有解決之道之前,車子被偷了,我就再買一台。那時我的經濟能力還可以買腳踏車。但我得在破產之前,找到解決之道。
終於,有一天,我離開華視一棚,要走去騎車時。我遠遠看到,一個粗壯的男人,他正解開我的白色腳踏車。他抬起那台車,要轉身。我抓到小偷了,我往前跑,要阻止他偷我的車,我正要喊,叫他住手,但我緊急停住。
因為跑過來,角度不同,剛才被他遮住的,是一個相貌清秀的小男孩。是偷車人的兒子。我停在那裏。我動不了。我看到那孩子雀躍拍手,他父親已經抱著他騎在我車上。我退開兩步。坐在路邊。等這對父子,騎著我的車,從我身邊經過之後。我再慢慢步行回住所。
智利的simon,你看到這裏,要罵死我了對嗎? 你一定要罵我: 「妳這傢伙,怎麼這麼懦弱,濫情,妳就應該上去教訓那個傢伙,怎麼可以在孩子面前幹這種事?」
Simon呀! 人長得好不好,美與醜,智商,與生在哪一個家庭,會不會投胎。那是天賦,沒有辦法選擇。但。善良,卻只是一種選擇。
那件事,如果倒帶重來再100次,10000次,我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。
那是我的-個性。
無論如何,那是我生命路程中發生的事,是命運。我對於我的父親母親印象已經很稀薄了,我仍然是個自閉症患者。就算拿到「苦命比賽」冠軍,也沒有獎金。
我遇到「苦命的氫氣」之後。剛開始「氫氣」用在工業市場時還好,後來。「氫氣」轉到生物醫學用途後,我變成「志工氫」。「志工」與「氫氣」,兩個苦命的傢伙。1+1大於2。命就更苦了。
奇怪的事情卻發生了。
來奉氫站的氫友很多,有兩三年的時間是我一個人在奉氫。我是有念力的,我會祝福。我希望每個患者都能從病中的囚禁釋放出來。
奉氫站陸續來了許多醫生,院長,研究學者,在這裏進行觀察研究。因為我不會說療效,也無從對他們說專業的醫學語言。我請他們,就來這裏,自己觀察吧!你是醫生,你可以跟這裏任何一個患者對話。請這樣做….
所有的氫友與奉氫站的重症患者們,我們是不會做記錄的。也大多不知道他們的名字。因為念力,是要集中注意力的。我也沒有餘力登記,與記得大家的名字。後來。就變成一種奇怪的現象。
看患者是老是少?是男是女?我一律,爸爸、媽媽、哥哥、姐姐、弟弟、妹妹、阿公、阿媽……亂叫。
所以如果,在奉氫站大生叫「姐姐」…..就會有7-8名氫友會回頭。
我是一個自閉症患者。多年前我失去我所有的家人。亦或說。我從不曾真的擁有過任何家人。但奉氫站開始迄今,已經幫助了13000位患者。我從4.5年前,開始出現了許多許多多的- 爸爸、媽媽、哥哥、姐姐、弟弟、妹妹、阿公、阿媽………..
還在陸續增加中。
我仍然並不擁有什麼。
一切都是空,宇宙是永恆。
這幾年,從日本到台灣到中國到東南亞。數不清的詐騙者用氫氣與氫水去詐騙。
氫氣依然命苦。看不到盡頭。
20歲的時候,想到一招。很靈。就是抬頭看星星。星星會出來的夜晚,只要抬頭看星星,就有一種勝利感。我認得所有的星座。最喜歡北斗七星,大熊座,小熊座。還有金星,它是最亮的星。火星,在某些特別的時刻。火星真的是紅色的。
如果,我的人生,會失去所有的一切。但,有一個東西是他們拿不走的。就是天上的星星。
4年半前,也許因為霧霾吧!台北的天空,在夜裏,城市裏,望著夜空,已經看不到大熊座與所有的星座了。唯一還看得到的,是金星與偶而出現的火星。
4年半來,我每天都出去看一次星空。如果我在台北的話。
2018年末,我確定了。是的。我失去了滿天的星。
他們拿走了滿天的星星。包括我的北極星。卻留下。比蝗虫還多的騙子。
我仍然選擇。善良。
PS:這一篇讓大家辛苦了,落落長。但要寫完這一段之後,我就要用幾輩子來寫氫友的感人故事了。